今天周末回老家,正和妈妈忙活着准备做饭,二叔家的哥哥来叫去二叔家吃饭,原来今天是二婶的周年祭。
关于祭祀,我的观念在这几年有很大的改变,而这些都和爸爸去世的沉痛经历有关。
爸爸离开我们有七年之久了,而他的去世很突然,以至于很长时间我都不相信他已经离开了我们。
2014年腊月十六,是二叔六十六岁大寿,亲戚们都欢聚一堂,喜气洋洋,我还专门拿了相机给大家拍照。
后来酒席散场,大家都陆续各回各家,爸爸抱着女儿把我们送上村里的公路,然后爸爸想去三叔家。我问爸爸去干吗,他说去找二姑。
二姑是大表哥开车带着去的三叔家,车开的快走了又有很大一会了。我说爸爸等他走到二姑也离开了,不如回家喝点热水休息一下。爸爸听了便顺着公路走向回家的路。
我看爸爸走路有点摇晃,觉得他可能喝多了,便想追上去扶着他。刚跑了几步,女儿在后面追着我哭,我便回身领女儿,再回头爸爸已经走很远了,我远远的对他喊慢点走,他没有回头……
至今我想起爸爸有点踉跄的背影还是忍不住流泪——谁知道当时爸爸是病情发作而不仅仅是喝醉了酒!
那天终究有点不放心,便想着第二天早起回老家看看爸爸。妈妈为了照顾女儿常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弟弟一家在北院住,只有爸爸一个人住在南边的院子里。我担心他昨天自己回家有没有热水喝?醉到什么程度?
我准备好了饭盒,准备第二天买了早饭给爸爸带去。
但早晨天还没亮,弟弟突然打来电话,说爸爸在县医院住院了。
我匆匆到了医院,才知道弟弟昨天也是不放心爸爸,半下午去了南院,看到爸爸吐了一床,喊他也没大有回应,就赶快送他去了村里的卫生室打上了醒酒的吊瓶。因为打完针已经很晚了,卫生室里也暖和,弟弟就想陪着爸爸在卫生室住一夜第二天再回家。
谁知半夜喂爸爸喝水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嘴歪了,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弟弟赶忙叫上本家的几个兄弟把爸爸送到了县医院。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做完了一系统检查住进了病房。
我赶到后听弟弟说是脑血管有点堵,但没说堵到什么程度,其实弟弟当时和我一样对病情也不懂。我心里还庆幸,觉得没在抢救室而是进了普通病房,应该不是很严重。
天亮后亲友们都陆续到医院探视爸爸,三叔家的弟弟是另一家医院的医生,他一脸凝重地说爸爸是被堵了脑干。那时的我还没认识到病情的严重性,想着多半就是半身不遂或者是卧床不起吧?真那样就把爸爸接到我那里,和妈妈一起照顾爸爸和女儿,没空上班我就在家里做些设计的兼职。
但老天爷不给我照顾爸爸的机会。
刚入院时爸爸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但也只是右边的手脚不能动,还能自己翻身,也还能表达自己的意思。第二天左边的手脚也不能动弹了,慢慢地眼也睁不开,第三天已经插上了胃管……
二叔家的哥哥看医生不给做手术,也不告诉家属病情如何,只是每天打点滴,便找了熟人去问主治医生。医生很坦白的告诉我们:他不建议手术,因为左边大脑已经堵得很严重,而且连带着右大脑也会被感染,手术只能把左边脑袋给切除,但这不能降低右大脑被感染的几率。而且这种手术很多时候病人都下不了手术台……
我几乎要失声痛哭,因为从来没想过爸爸的病那么严重。
回到病房,我机械的用棉签沾点水擦着爸爸干裂的嘴唇,想着这两天爸爸没睁开过眼睛,但他的眼角经常有泪流出——他一定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病情,但不能说不能动,只能用眼泪表达他对这个世界对亲人的留恋……
住院的第四天,医院已经连针也不给打了,催着让出院,我们只能雇医院的车让把爸爸送回了家,当天下午他就永远离开了我们。
爸爸的离去,让很多人都后悔不已——二姑说她问过很多人,都说二叔过寿那天爸爸的很多弟弟和姐妹都没和他说过话,明明爸爸就在眼前,但大家都好像把他遗忘了一样;弟弟也怪自己对爸爸照顾不周,说自己如果早点去南院可能情况不会这样……
而我的愧疚尤甚,因为妈妈为了照顾我的小家,常年跟我们生活,留爸爸一个人在家,而他不大会照顾自己,经常菜也不炒,渴了也不烧水喝,经常喝点凉水,甚至就喝两口酒解渴。而脑梗这个病是和平时的饮食和生活习惯有很大的关系呀!
我在那天给很多人拍了照片,都是端端正正坐好的,满脸笑容,而我只抓拍到爸爸的一个侧面,还是转身离去的侧面。后来拍到爸爸的正面,是他正喝酒,一脸沉重,没有笑容。这就是他留给我的最后的照片……
我一直想着发病前爸爸会有些不舒服的吧?甚至可能前几天就会有些不舒服,但因为二叔的大寿要到了,他便没有说出来。爸爸一直是不轻易麻烦别人的人呀,平时很少感冒的爸爸自己也忽略了身体的一些微小的信号吧。但如果我平时多关心爸爸,多问问他身体的情况,他也许会重视身体的不良反应的呀……
而发病那天爸爸喝了大量的酒,进入身体里的酒精成了病情的催化剂和加速剂,让脑梗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在恨当时劝我爸爸喝酒的人,总想着如果爸爸那天不喝酒甚至少喝酒就不会病的那么突然。至今我串门走亲戚从不拿酒……
但我更恨的是我自己。如果妈妈不是为了照顾我的小家,爸爸也不至于生活那么没规律,连口开水也喝不上;如果我不是只顾忙自己的,多抽空回去看看爸爸,他也不至于那么孤单,身体不舒服也不说出来;如果那天我不怕得罪人硬要爸爸少喝酒,他就不会那么快离开我……
我被无尽的悔恨和愧疚压的喘不过气来,夜里睡不着,不能看到和爸爸穿戴相仿的老人,不能看到现实或手机电视里的拖拉机(爸爸年轻时开了很多年拖拉机)……
我经常一面笑着和人说话,转过身去就泪流满面。而且不喜欢给爸爸上坟,总觉得拿一些吃的喝的和纸钱上坟祭祀爸爸的那个我很虚伪,是那种老人在世时不好好孝顺,等老人去世以后大放悲声的虚伪,觉得上坟祭祀是做给外人看的。如果真孝顺的话,死后上坟还不如活着的时候给他倒一杯开水。
七年多的时间,我不敢提爸爸,妈妈和弟弟也都很少提起。爸爸刚去世时放大的遗照,弟弟说晚两年再摆出来吧,怕妈妈受不了,但至今也没有摆出来……
我知道爸爸的遗照就在柜子里,但我不敢拿出来,怕自己控制不住。
所以每次祭祀爸爸都是去上坟,从来不会像别的人家把遗照和祭品摆在家里的桌子上。
而最近关于祭祀的观点有了一点改变,是因为最近看了曾仕强教授的演讲视频。
曾仕强教授说,世界上只有中国人把祖先放在肩膀上,到哪里都和祖先在一起。祭祀和迷信一点关系也没有,祭祀就是教化,祭祀就是做给活人看的。
曾教授看到了更深层面。
通过祭祀我们记住了先辈,记住了他们的付出、功劳和不易,也是通过祭祀让下一代和我们一样记住了祖先。祭祀就是我们搭起了祖先和后代之间的桥梁,让祖先和我们以及我们的下一代有了密切的联系。
也让我们的后代看到了我们是怎么祭祀祖先的,以后也会这样祭祀我们,中国人的很多良好的品质就是这样一代代往下传的。
爸爸已经离开了我们,我能做的就是让我的女儿知道姥爷的事迹和对这个家庭的贡献,并把良好的传统一直延续下去。
以前我不相信会有另一个世界,但自从爸爸离开后我特别希望真的有那一个世界,我希望爸爸在那边好好的生活,希望爸爸会知道我们一直在,通过祭祀让他知道,我们真的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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