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说来要从前段时间的文章《中元节，我看风水那些年的灵异遭遇》溯源。
在这篇文章中，我讲到的朋友不仅修缮了祖坟，还斥资数万为村里公墓打了水泥路。
但是，故事至此还未结束。
大概是这次祖坟修缮弄得声势过大，祖坟修好后，朋友常常梦见村中公墓的其他亡者也央求他为其修缮祖坟。梦里面的亡者都是同村乡亲父老，贸然拒绝他于心不忍。但是逐一为几百号人一一修缮，自然也不现实。
于是，今年中元，他在当地的寺庙中举办了一场重大的超度法会和施食法会，法会当日，我陪着他早早到了庙里，还披上了一身褐色长衣，遮住了我衣裤上的招摇图案。
我于超度、法事一类事一窍不通，于是在大家诚恳诵经的时候，我只能低头在后面刷刷微博和朋友圈。
在法事中途莫约一半的时候，诵经僧人的声音突然越来越大，就在梵音已随着话筒在道场中震荡到极限的时候，所有灯光与声音突然一同止息：停电了。
虽然大约半个小时后电力恢复了供应，但这个不太好的征兆一直在朋友心头环绕，随后我们焚烧元宝祭品，向虚空中的饿鬼道众生供奉了不少食物后，便匆匆驱车离开了寺庙。
（施食法事的照片）
朋友也善周易，翌日清早，便以蓍草起得一卦：泽地萃 之 泽水困，占问此次法会是否成功，并问我是何看法。
我说这一卦坤卦为地为众，说明你想超度的不止一人，而是鬼道众生，且数量众多。上卦兑卦属金，说明你请的是西方之神（佛教）；眼下时值秋天，这场法事的力量是很强的。但可惜坤卦变坎卦，法事举办的申月又是坤卦的正卦，人太多了，超度不过来，所以这场超度法事是失败的，众鬼的下场仍然免不了一个“困”字。但是这卦的变卦，代表酒食的兑卦又反生下卦坎水，说明念经之后的第二场施食法事是成功的。不管怎么说，我们烧的食物元宝它们应该是收到了。
朋友说他在停电时便早有预感，这波只当是随缘慈善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么隆重的法事，仍然还会超度失败。
“世间万物逃不开阴阳二道，如果有法事能成功，那就一定有法事会失败，跟花多少钱，隆重不隆重没有必然联系。”对于他这个问题我倒是想的很开，毕竟法事也不是我掏的钱，“算命、占卜、风水，乃至世间万物，都是如此。”
这句话说得白袍飘飘，仙风道骨，宛如世外高人。其实却是我从业这几年来一句饱含血泪的经验总结。
初学术数时，我只觉得天下如履平地：命理窥人一生祸福，占卜预测事件吉凶，风水甚至可以重塑小太极的阴阳，逆转现实的结果。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命理占卜风水都有他们所不能及和不能解释的地方，这种情况要么是自己知识没学够，要么就是真的机缘不到位（比如精心调配的改善风水的布局连续被猫狗叼走）。
这之后我觉得法事好像更神通广大一些，甚至都不用苦心孤诣地去分析卦，也不用千辛万苦地修墙补路调整风水。表文一烧，往上一送，神仙办事，万事大吉。而且有时，做法事的效果比风水更立竿见影。
可一旦对法事神道起了依赖之心，做得多了，就发现似乎法事的结果也常常暧昧不明，你以为做完法事打卦时神仙说的是“没问题，给你办”，但其实神仙说的是“嗯，我知道了”。久而久之发现，神佛也不是解决事情的万应灵丹。
于是，学得多，了解得多，遇见得多，那种惶惑与迷惘就像迷雾一样，包围了我。
直到有天，在和一个中医朋友吹牛聊天时，朋友的一语突然点醒了我：“治病能治六七成就已经非常成功了，剩下的那部分，是患者自身的气机和老天给的生机。既然都是一个几率，那么治不好，不要气馁，或许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治好了，也不要贪天之功，认为自己的那么几针，几服药解决了所有问题。”
于是我恍然大悟，医病如此，风水如此，法事如此，甚至世间万物都是如此：任何事都有成功的概率，就如同一个硬币的两面一样，你在希冀它成功的时候，就要做好它会失败的心理准备。
写到这里，可能已经有人想问了：既然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那就是百分之五十对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不就是跟纯碰运气没什么两样了？你是不是又想像上一篇文章那样故技重施劝大家说风水法事之类的没用？
其实跟算命截然相反，风水和法事不单有用，而且有的时候真的会从“九正一奇”的角度收获奇效。但是“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并不是“百分之五十对百分之五十”的泛泛之谈，相反，风水师在做风水前的学习，反思，僧道在法事前的功课，斋戒，都在把事情办成功的几率向百分百推进。虽然我们永远无法到达“绝对成功”的彼岸，虽然现实就是会有种种不可见的因素，虽然世界就如我那个中医朋友所说“人做事做六七成，剩下三成交给天命”。但是这条路仍然值得深入和探索。
只是，既然无法“绝对成功”，那么不妨将这些玄学操作视为一种成功之路上的运筹，它有机会带我们走向成功的那一条路，但是如果失败，也只能说这条路暂时对你并不开放。
想清楚这一点后，一直围绕心头的迷雾终于散去，关于“玄学操作是否真的有用”的思辨一旦清明，我的内心反而更加坦然与豁达。
因为不管法事也好，风水也好，亦或是我们人生中任何一项逆转命运、改变现状的举措，最终，还是我们自己与命运本身的博弈与抗争。
而只有在这种成功与失败几率共存的博弈中，我才称之为我，人才称之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