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的雨滴伴着轰鸣地雷声骤然落下,被狂风折弯的树枝“奄奄一息”,多一分力彷佛便会离开根部凌空而起。“小姐,你要挺住呀!坚持一下,深呼吸!”暗红色的木床,传出一个女人嘶哑地声音,门外的走廊,一群人也面露焦急的表情在等待着。眼见着纸窗中挣扎的身影渐渐平静,声音也一点点的消沉下来。此时所有人心也悬到了最高处,直到一阵婴儿的哭声响起时,众人才算眉开眼笑。
“恭喜大人,是个男孩!”门前的丫鬟露出笑脸掀开门帘对着门外的周文炜说道。“好!好!好!”周文炜一时间激动的不知说些什么,微微颤抖地双手接过还在哭啼地婴儿。双眼闪着泪光注视了好一会后,转头对着丫鬟说道:“我夫人怎么样,还好吗?”丫鬟开心地回答着:“大人放心吧,夫人平安着呢!”周文炜长叹一口气将怀中的婴儿送到屋中。
掀开垂下的窗帘,看到眼前虚弱的夫人,周文炜表情凝重的对着周围人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与夫人说。”周围的下人应声而退,偌大的房子只留下他们夫妻二人。看着眼前虚弱的夫人,周文炜十分心疼,缓慢起身将孩子放在她的怀中后,转身走向右侧的木柜。从木柜中拿出仅剩的几张银票和下人们的卖身契,大步走出了房屋。“这些是你们的饷钱和卖身契,都各自分了吧!”眼含着泪光,周文炜声音微颤地对着他们说着。
“大人,我们没做错什么呀,您这是干什么!”“是呀,大人,您别不要我们呀!”周文炜话音结束,周围的下人们擦眼抹泪,跪在地上不肯离去。“你们都起来,我周某以前对大家不妥的地方在这给你们赔个不是了,都收拾收拾回去吧!”说完便不等他们回应大步离开,回到屋子里。
“相公,你为什么要赶他们走啊。”躺在床上的夫人虚弱的语气询问着刚才的情况。“夫人快躺好!”周文炜快步走到床边搀扶着她。接着回答道:“并不是我赶他们,而是现在咱们周家,已经养不起这些人了,如今家中已经资不抵债,祖传的买卖怕是要断送在我手里了!”一边说着,周文炜最后一丝坚强被击溃,眼泪不住的流了下来。“没关系,既然这样,就把这宅子卖了吧,回老家去。”
“也只能这样做了。”周文炜长叹一口气,起身走到门前,望着雨停后的夜空说道:“我对不住你和孩子呀,如今什么都没有留下!”躺在床上的夫人没有说话,汗水淋漓的脸颊看着躺在怀中喃喃的婴儿,整个屋子陷入了沉静。过了许久夫人开口说道:“给他留下些书籍吧,日后也好有个出头之日。”平静的眼神中有着几分心疼的语气,周文炜听后便同意下来,搬家之际,保留下了书房所有的书籍。春风吹起河边的柳树,飘荡的细枝上零落下几片柳絮,给眼前的景色再添几了几分精彩。
“元亮,吃饭啦,又在读书呀,快别看了!”在一旁做饭的妈妈将呼唤着正在看书的少年,十几年前嘤嘤啼哭的小孩如今已有了几分大人的姿态。“来了,娘!”听到声音后,元亮的目光一点点从书本移开,起身走向饭桌。“元亮呀,读书是好事,别累坏了,这样没日没夜的可要累坏身体,你正长身体呢。”母亲一边说着一边给元亮碗里多添了些菜,此时元亮还沉浸在刚刚的内容里,呆呆地吃着饭没有回应。“娘跟你说话呢!”说着元亮的妈妈轻敲了一下他的头。“哎哟,对呀,这么想就对了!”元亮好像在他妈妈的帮助下又理解了些什么,说罢就马上起身又去看书。
“这孩子,怕是要读傻了。”坐在饭桌上的妈妈无奈的摇摇头。从元亮的父亲周文炜在生意上受挫,离开家里时,已有几年之久了,临行留下的钱财也足够母子两人稳定一段时间。晚饭过后,元亮的妈妈来到他的身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轻松,而是一脸严肃的和他说道:“元亮,学无止境,我觉得你该去科举了,如今你也快成年也该自己闯一闯了。”
元亮听后,沉默了一会边说道:“娘,并不是我不愿意去闯,前几年爹因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而放下我们外出云游,如今也没有消息,留您一人我也不放心,待我爹回来,我自然会去外面的世界了。”元亮解释了之前拒绝科举考试的原因,也让他的妈妈明白了他的意图,之后也不再说些什么了。这一日,元亮整日在家看书,赶上今天天气好,被母亲赶了出来走走透透气。村里元亮的一位朋友闵壮家听说前阵子妻子重病不起,请了很多郎中,每个郎中把脉后都说这病情不重,服药几日便会痊愈,然而几副药喝了下去,却依旧没有好转。
赶巧被正在游走的元亮撞见了,闵壮坐在自家门前的石墩愁眉苦脸,确实让人好奇,元亮上前便问道:“闵兄,你怎么了,今天这样不像你呀,遇到什么事了吗?”闵壮没动,余光看了他一眼说道:“唉,我妻子病了,请了不少郎中,药也喝了就不见好转,看着她难受,我心里当然不对付了!”说罢委屈的继续低头,没搭理元亮。元亮仔细回想了一下,曾经他在谢石写过的一本书中了解过一种专门用字来预测占卜的方法,虽然里面的内容他早已烂熟于心,但是并未尝试,于是他便和闵壮说了起来。
如今没什么办法,闵壮也就任由他尝试了,说道:“那我可写了啊,你测准点!”说罢,在地上写了一个“闰”字。元亮看后,面露难色说道:“这,你姓闵,却用了闰字来预测?”闵壮听后回应道:“不行吗?我刚才脑子里就突然浮现了这个字,就写出来了。”“看来是天意呀!”元亮叹了口气,之后对他详细的解释道:“这闵姓和闰字来预测,这是以玉换文呐,玉者素也,文者采也。以素易文,是逢丧时穿素服的凶兆。”说到这里闵壮控制不住便起身准备反驳,元亮摆手示意道:“你先听我说。”于是继续解释:“在闰字中的王,是圭字去了头,所谓闺中不全。而闰中的王字还可拆成一土,门内有土,也是不兆之象。虽然我不愿意尊夫人有这样的结果,但你还是得有一个心理准备。”说罢也不等闵壮回答,便转身离去了,然而却听到后面闵壮的阵阵漫骂。
不久之后,闵壮的妻子果然不治而死,也因为这样,元亮的行为在周围瞬间传开,都认为元亮是个乌鸦嘴,只要找他预测,就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就这样周围人对他越来越不待见,逢人见他都躲避三分,好像元亮身上有什么诅咒和晦气。虽然自己的无心之举让别人误会了他,不过他并没有上心,当他时常会有自己的分析时,更加确认自己预测的没有问题。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元亮也习惯并不以为然了,直到前一阵子有一位贵人找到他预测后,事情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距离村子不远处的城镇中,住着一个家中很富有的商户,说起来这个这个商户年轻时忙活大半辈子,终于算是成功翻身,挣了些生意钱,然而多年的奋斗也没能要得一子一女。急得他天天烧香拜佛,前几年可算喜得一子,然而这几天,小儿子突然病重,急的他是找遍了所谓的神医和郎中,也到不见成效。他的一位朋友出于好心便说:“我听说咱这附近有一个测字测得挺准的,说别人死别人就没了,要不找他试试?”这个富商听后不愿意了,谩骂道:“我跟你这么多年交情你居然咒我?赶紧离开这儿!”他的朋友自讨没趣,灰溜溜地退了出去,说来也巧,刚出门便碰到了正在城中书摊旁翻书看的元亮,于是大声地喊他。
“周亮工,元亮!今天有缘呀,刚提到你,你就来了,我朋友的小儿子病了,请医生也看不好,你来给看看!”一边说着一边小跑到元亮身边往院子里搀扶,这一系列的行为让元亮有些发懵,于是回答道:“我可只管预测,结果好坏也是天意了。”这位朋友连忙说道:“自然自然,你只管给看看就好!”于是来到了院内,元亮看到眼前的场景,也不等身旁这位朋友开口,便说:“先生,写个字吧,我给您测测看。”开始这个富商并不愿意,站在身旁的朋友便劝道:“来都来了,你试试吧,就写个字,看看结果,你也有个提前准备不是?”
这句话一出,富商就差掉眼泪了,于是百般不情愿的写了一个“天”字。元亮弯腰看了一会后说道:“天字,你放心吧,你不会断了后代的,不出几日你的儿子就会痊愈了。”说罢没等他的回应便转身离去了。回到家,元亮看到了几年不见的父亲,两人几年未见甚是开心,晚上母亲也做了一桌子好菜庆祝一家团圆。
过了几天,元亮兑现了承诺,收拾包裹准备外出科举考试,临行前,突然看见一大队人马大抬木箱来到了他家门口,元亮定睛一看,原来是前几日的富商。富商打开箱子一路小跑来到他的身边,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多谢元亮小弟!果然不出所料,我的小儿子痊愈如初了!这些金银财宝还望您收下。”元亮不动声色,从其中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两银子,说道:“借您一两银子,待我考上科举再回来还给您!”说罢,元亮转身离开,进入城中,参加科举。明崇祯十三年(1640年)进士及第,之后便走入官场迁浙江道监察御史。博学多才的他,不仅在诗文、书画深有造诣,更将他总结测字的深奥预测攥写成作品——《字触》,解开了玄学当中的神秘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