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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乡老村有一口老井,可惜没有留下来,在十几年前被填埋了,井台也不见了踪影。它和乡村的许多老物件一样,不知何时淡出了人们的生活,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但许多人仍然对它们有着深刻、无法磨灭的美好记忆。

那口老井,那口辘辘井,给我也留下了清晰的记忆,我不时的想起,不时的回忆起发生在我的童年、发生在井台边、发生在故乡老村、发生在那个年代的,许多古老(相对于今天)而又有趣的往事。

那口老井,在故乡老村的中央,靠近东西贯通的一条主路,距我家老宅有三百多米。老井的位置是老一辈人选定的,既方便各家各户前来取水,又方便骡马来喝水。井深大约二十米,据老人们说从前是一口泉眼。井口直径大约一米,从上到下的井壁镶嵌了木板,防止泥沙被水冲下来,保证了水的清洁。地面上是井台,简易的木架子支起辘轳,井口周围铺着木板。一根长长的绳子拴上一只木桶,把木桶放到井底,过一会再用辘轳揺上来,一桶清凉的水就打上来了。在井台旁边,还放置了长长的木槽子,叫做马槽,有一尺多宽、半尺多深,这是给骡马准备的,它们从田里干活或者放牧回来,口渴了就到这里来喝水。井台的位置稍高,周围的地势稍微低一些,防止雨水和脏水流进井里。

各家各户吃水用水完全依靠这口水井,需要挑着扁担和水桶把水担回去。挑水是大人、是男人们的活计,每天清晨和晚饭后,井台周围最为热闹,人们聚集在这里,排号提水,谈天说地,发布一些重大新闻,少不了东家长西家短。一些新鲜事,一些天南海北的奇闻,就从这里传播到整个村子。还有几个善于讲段子的高手,念叨一些顺口溜,讲上一些荤段子,什么跳大神、请大仙,什么倒插门、拉帮套啊。井台周围总是笑声不断,一些妇女闲着没事也赶来凑热闹。我们小孩子在井台边玩耍,冬天可以在冰上打冰尜、打出溜滑,夏天热了就去马槽里洗洗头洗洗脸。还可以用弹弓打到麻雀、山雀,因为这些小鸟也到井台边喝水。

距离井台不远,还有一块很大的空地,露天电影常常在这里放映。看电影可是整个村子一大热闹,男女老幼都聚集过来。我们小孩子会早早的吃过晚饭,拿着小板凳跑过来,占好有利位置。当时的电影多是黑白色的,我们仍然看得如痴如醉,冬天不怕冻了手脚,夏天忍受着蚊虫的叮咬。电影看过了,那几个段子手,会把其中的故事在井台边讲上好多天。至今,我还记得《地道战》、《地雷战》、《渡江侦察记》等故事片。

我们小孩子个头长高了一些,也会去提水,两只水桶太重挑不动,就两个人用一根扁担把一桶水抬回家。到了冬月,各家各户都会杀年猪。杀年猪的当天,要宴请亲朋好友,少半头猪就下肚了,剩下的大半部分要留到过年享用。而储藏猪肉的最好办法,就是用冰雪埋起来。我们就去井台刨冰,拉着木爬犁,把冰块运回家。在菜园子里,选好合适的位置,刨出一个大坑,铺上冰块,放进猪肉,再盖上冰块浇上冷水,最后用冰块和厚雪覆盖好。这样存放上两三个月,猪肉不会被老鼠偷吃,也不会变味变质。猪头、猪手可以存放到二月二龙抬头那一天,扒出来烀熟了,肉香便在小院弥漫。

老井给村里人以恩泽恩惠,井水总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养活了一代又一代人,人们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村里人相信老井是有灵性的,可以驱除邪气。哪家的孩子受到意外惊吓,夜里哭闹不睡觉,就用黄纸写上“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少年郎。天不怕地不怕,一觉睡到大天亮。”之类的念词,念叨上几遍,再张贴到井台附近,过了一两天,那个小孩子就会好的,再也不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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