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习惯,晚辈男子大年三十上午必去老坟烧纸。那里住着老爷爷老奶奶、爷爷奶奶、叔父,和我的爹娘。烧纸时,火苗是红的,烟是黄的,灰烬有点青灰色,是北风在吹,火苗扑闪扑闪,左摇两三下,右摇三两下,我想从火舌中找到亲人的影子,可是遍寻无着。看着周围的坟茔,想想有亲人在里面均匀地呼吸,心里才慢慢有了些温暖。
每扇为你敞开的门,后面都有个开门的人。门关了,或许心理上是关了,坟地便成了故乡的一部分,不可割舍的那份。
大雪初晴后上坟,湿泥粘鞋,只能踩着积雪走。今年冬季贼冷,麦苗稍显干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们的到来似乎和它们无关。千般小心还是会踩上泥巴,鞋变得掂不动,似乎有祖宗在不舍地留恋。
鞭炮挂在梨树杈上,乒乓炸响,像是在喊"起义了“"起义了”,烟雾腾起,久久不愿散去,满地纸屑在雪地耀眼地红着。不知那个世界的长辈们是否听到鞭炮的呼唤?
头还是要磕的,哪怕跪到雪地里。年近七旬的老大带头,十几人齐刷刷跪下。
曾读过一首小诗:"踏着清明的露水/向麦田里的爹娘请安/我在地上/爹娘在地下/我们拉呱说话/如常”
符合我们此时的心境。
爷爷弟兄两个,二爷爷的坟在二十里之外,一个叫王楼的村子,二爷爷是住娘家。坟后有三棵柏树,大小不一,共同的是都郁郁葱葱,在冬季的原野尤为显眼。在爷爷说来,二爷爷家的王楼是西乡,大姑家的史店是东乡,现在没了这叫法,东乡、西乡是以我的老家叶庄为参照物,依方位而称呼,那时候应该是尊称吧。依照旧例,烧完老坟的纸,兄弟们要去王楼接着给二爷爷烧。
二爷爷健在时身体相当的好,活到99岁,92岁时还能到王楼东边的大河里洗澡,他说不中用了,已经划不动水,只能泡泡洗洗,去世前几个月只做一件事情,就是每天早饭后到自家几块地里遛弯,拄个棍,一块地一块地走,不厌其烦,每天走一遍。老人一辈子没出远门,只会收拾庄稼地,土地里有他的汗水、心血、梦想,那是一种父子般的情怀。
上坟前婶子就说,今年烧纸不太一样,也有人焚烧纸做的衣服,市场有成品卖,咱坟上的有年纪人没有换洗衣服,咱也该送点。在场的人纷纷点头,是的,明年春节该送点衣服了。
公众号:肉糜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