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山川以备御兮,
命咎繇使听直。
——屈原
关于有孚
周易下经,卦辞出现有孚的,唯有损卦。
可是,损卦,损下益上,怎么会说有诚信呢?
虽然大家总说,藏富于民,但有些特殊时刻,是需要损下益上的。比如,上下一心,抵抗侵略者。自然,也有一些比较微妙的时刻,损下益上,似乎没有那么理直气壮。所以,这里的有孚,更加显得不合理。
或者可以理解成,那些,有孚的损下益上,才是值得肯定的。这样完全可以说得通,但是这一卦就显得没气质。自然,损卦本来不能常行。不过,或者还可以理解成,一种启示和劝诫,处在损卦之时,当须有孚。
这样,我们继续看卦辞,有孚,元吉。就是说,要努力争得自己的信誉,才能大吉。自然,也就无咎可贞,利有攸往了。并且,曷之用?二簋可用享。就像,朋友遇到了困难,朝你借钱。为了感谢你,请你吃了顿大餐。问题是,困难还没过去。那么,虽然你知道,钱会如数奉还,吃的不是自己,但心里总还难过。所以,处损之时,享亦须简约。
也就是说,有孚,不是你面对的局面,而是你需要争取的局面。
易经卦辞中出现有孚,一共也没有几卦,似乎不如元亨利贞四德俱全的卦象多呢。什么时候需要有孚?需要处理跟众人关系时。有人喜欢问,你在意他人的评价吗?这让人很难回答。没有百分之百不在乎其他任何人的评价的人。但是,程度很难描述。不过,需要面对众人赢得信誉的在上者,毕竟是少数。
让人想到古代一些人。
大禹的父亲鲧,治水失败,被处以死刑。这时候,大禹怎么办?须知,那时候,没有什么个人主义。大禹和他父亲是一体的。也就是说,大禹要替他父亲争得有孚。鲧很努力,他的失败,在于方法不对,但他没有渎职。这是大禹心里的想法。但是,尧不会宽容,舜也不会宽容,因为百姓不管这些,尤其是被洪水淹死的老百姓,也没机会宽容别人了。所以,最终,眼泪擦干,钢牙咬碎,把黄河水患解决掉,让河北平原乃至整个中原成为文明大放光彩的圣殿,大禹做到了。于是,人们开始心疼他的腿,说是,腿毛都累光了。
有孚。
项羽也是这样。他自刎之前说,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这也是一个孚的问题。老乡们听说他是楚国项氏之后,又勇猛异常,就提着头跟他拼命。这是孚。但他输给了刘邦。于是,孚没了。他不服,他觉得输给了心计,临死前,他还冲锋几次,杀人无数。但是,他明白一点,家乡父老不得不看重结果。所以,他过江之后怎么办?靠着别人仅剩的忠诚躲躲藏藏?楚还在吗?勇还能吗?项羽东山再起,能够依靠的东西,都被时代涤荡了。并且,那不仅仅是项羽的悲剧,是所有相信项羽的人的悲剧。李清照说,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那既不是她在思,也不是后人在思,而是说,那些没骨头的男性,你们该想想了。
就像,那个拿撒勒人死了,他的信徒觉得,如果他不能复生,那么,孚就没了。而孔子死了,弟子们说,有若很像老师,不如我们把他当作孔子吧。但曾子反对,因为,这样反而孚就没了。为什么截然相反呢?因为罗马的底层人民,太愚了,愚到不能接受那个木匠儿子会死,木匠儿子也一直因材施教地渲染。但是孔子的受众不是这样。
或也确有那样的人,完全不在意众人的评价。我行我素。比如,王安石。但想一想,如果王安石没那么简朴呢?比如,他去官之后,过一个省级官员平均水平的生活呢?恐怕,谩骂的花样就多了。虽然他的目的,不是损下益上。
晋卦初六说,罔孚。过去我想的是,无孚。但是,按照这个思路进行下去,罔孚就可以理解成,不需要顾及到孚的问题。比如庄子,他无所谓众人的评价,虽然他已然处在众人眼中。庄子三十三篇摆在那里,你尽可以去读。读后,你和庄子之间,建立的是怎样的互通关系,取决于庄子,也取决于你自己。反倒,庄子想自己塑造一个什么形象,才不可能。
那么,观卦的有孚呢?盥而不荐,有孚颙若。我觉得,这又是另一个意思了。观是互观。众人在观时,心里如何有孚?因为,你的盥礼,使众人油然生孚。
今天没有精神,仅分享一点读书体会。再附上之前的几条议论。
关于“绿帽子”
至少汉代就有苍头这个名词,指的是,头戴绿巾的老奴。唐朝还是这么说,不过似乎有点指处理妓女事物的老奴了。
我怀疑可能是因为宋代禁止蓄奴,导致,苍头逐渐成了妓院老奴的专属。不过,宋代自家蓄妓的事情应该也不少,但毕竟不完全等同于奴隶。
至于明代,人们才把妓院里的男性仆人叫乌龟王八,因为头上戴不戴绿巾已经不重要了,是不是老奴也不重要了,事实上可能小奴更多,总之他们是苍色的头。
古代东方七宿叫苍龙,后来俗称青龙,其实就是绿龙。
楚汉争霸时,还有绿巾军。想来当时没有任何贬义。
至于,为什么龙一定要是青龙,我觉得最早的根据,应该是易经说到的,帝王出于震。震在东方,自然为绿色。不过这是文字记载,易经保留了太多先民的想象。比如,3700年前的二里头,就有用绿松石摆成了龙形。如果我们认为周文王作卦辞和爻辞的话,那么很多说法也是借用了之前的连山归藏。
关于北京城
蒙古人攻下金中都,也就是如今的北京城后,觉得之前的上都太小,就要在北京修建元大都,所谓汗八里。用了将近二十年时间,大都基本营造好了。据说,这是古往今来,最接近周礼描述的城池了。如今我们看二里头大城遗址,方方正正,左右对称,要感谢忽必烈的复古操作,让我们早就熟悉了三千年前的风格。
可是,元朝太短暂了。虽然蒙古人恋恋不舍,明朝时还称北京为大都,但毕竟大江已东去,星辰难倒流。问题在于,城就白建了吗?
我感觉,很像是,忽必烈召唤出了神龙!
汉人喜欢作赋,什么破城都要赋它一赋。其实,如果把元大都放到汉代,或者把张衡左思放到元明的北京,江山之笔都要愣住了!据考古发掘证实,元大都中轴线上的大街宽度为28米,其他主要街道宽度为25米,规模可想而知。更可贵的是,忽必烈任命的总设计师汉人刘秉忠,其设计完全符合周礼的规则,九经九轨、前朝后市、左祖右社。
但正因为追溯得太狠了,导致,飞龙在天仰之弥高,高得看不清忽必烈的面目。改朝换代神龙不在意,它只喜欢上了这座都城。所以,元后,除了明初和民国短期外,北京作为中国都城,一直沿用到现在。
甚至,未来的很长时间里,不管你五环八环,中心区域的布局是不会改的。
所以,宋人还在斤斤计较于华夷之辨,但是,周公已经借蒙古人之手,复刻了先民的土木风格。
或有人说,八国联军和日本鬼子进北京,神龙看不见吗?
从十三世纪到今天二十一世纪,战乱时间是短暂的。怪只怪自己不争气吧,如果非要神龙事必躬亲的话,难道还要帮老百姓解决居家办公时的劳务纠纷吗?岂不累死。
关于意象思维
我们从小接收的教育就是,这是什么意思?
数理化不用说了,都有严格定义,语文居然也是这么学的,某字某词什么意思,某句古文如何翻译。所以,形成思维定式之后,就会问,孔子说到的仁是什么意思?老庄说到的道是什么意思?我都被问过,什么是形而上啊?
但,更可怕的是,曾经我被告知,仁是不能被定义的,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它是次等的东西。就像,生病时不得不吃药。因为无法定义,我们只能去想象。甚至,因为无法想象,所以不得不接受,孔子面对不同的人时,给出不同的说法。
我觉得,现代社会,一个人完全不了解数理化,是不行的。但,如何让孩子们,在科学思维和意象思维之间,随意切换,甚至融合,才是教育的重点。我们不能总想着培养螺丝钉。
电影即日启程里,范伟说,这是人啊,这是肉啊。肉里面还有心,如果心没有一个复杂的图层供人呼吸,脑就一定会想到死。
心是汽油,脑是发动机。如果发动机眼里没有风景,那开个屁啊!开动就要磨损,最佳方式,就是呆到报废。
想起来了,我上小学,最怕的就是解释字词。因为,完成与否,取决于,我拥有的简陋的字典里,有没有举出那个词。后来找到一本类似教参的书,如获至宝,通关神器。但毫无意义,在我初高中语文老师眼里,我就是一个文学白痴。当然,现在白不白痴,也未可知。走出概念思维定式嘛……
后来到了高中,我才知道,还有汉语大词典这种东西,他妈的好厚。现在想想,真是智障。古人需要尔雅,是太久了,完全陌生了。现在的大词典,试图把所有东西给你解释一遍。可是,解释如何解释呢?哦,解释的意思是说明。那说明呢?哦,意思是解释。你这不耍孩子们玩呢吗?
那么,正文是不是在解释有孚呢?我觉得恰恰相反。那是让有孚尽可能地动起来,虽然眼不够高手且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