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今天气温开始回升,降再大的温,也不过三五天,说明重庆真的是个温暖的地方,有关重庆寒冷的记忆真的不多。
这几天天气预报一直在说要降温,而且一降就是10度。好在降了10度,最低温度也还有三四度,还没有到冰点,城里还不至于落雪,更不可能结冰。气象台说,这二三十年来,重庆的气温都在上升,几乎都是暖冬。在我的七十多年的感受中(当然要减去没有记忆的婴幼儿那几年),好像也的确如此。
我出生于1950年,对寒冷的最初记忆是1957年冬天(或许是1958年初)。那时我刚进小学,天天从临江门去西来寺上学。那天落了大雪,上学时雪还没有停。我戴着一顶破草帽,和几个同学打打闹闹钻进大井巷。大井巷里有一个土地祠,供着一个土地菩萨。我们走到那里时,还有几根香烛飘着香火。我们伸出冻僵的双手,在那香烛上烤,其实一点也感觉不到温热,于是就呸呸地吐了几口口水。
六十年代的感受几乎全都给了一个“饿”字,热也好冷也好都没有留下多少记忆,也就说不出来。
1969年下乡到忠县望水公社。我们生产队是迎风坡,冬天冷。1970年1月初下了一场大雪,那真是万山皆白,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只有远处的长江还是绿色。站在望水场口的悬崖边,一群知青兴奋异常,情绪激动,引吭高歌,那歌声在雪天雪地间回荡。1971年我没有回重庆,在乡下过年。那年没有下雪,但好像比下雪还冷。我们那里穷,生产队的孩子去上学,穿得那样单薄,让人看了也禁不住要打寒颤。有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穿一件到处都是洞洞眼眼的烂棉衣和一条二马裾的单裤。脚上趿的胶鞋可能是捡来的,太烂了,穿不上,便用绳子绑在脚上,几个脚指拇都裸露在外。背一个书包是用旧枕套做的,夹在胁孔脚,好歹遮住了那烂棉衣上最大的一个破洞。至今想起那形象,竟然鲜明如昨,背心也有点发冷。
在我记忆中,最冷的是1975年。那年1月初,连续几天降温,最低温度都在零下四五度。早上出门,有积水的地方结了冰,脚踩在上面,都喳喳地响。那时我在望江厂上班,休息星期四。星期五早上去坐早班船,那个冷哟,和我1988年1月去北京遭受的冷冻都差不多了。船一开出去,就有了风。那轮渡船只有破帆布遮挡着两边的船舷,风直往舱里灌,让人浑身哆嗦。早班船乘客不多,全都挤在前舱。稍微靠后一点,那风依然往衣领里灌。我只好独自去后舱,站在那机房门外。好在机房里有一股弱弱的暖气,虽然有柴油味,虽然吵闹,我又不停地跳着运动,还不至于冻僵。
母亲那时在高庙村那边上班。为了节约车费,她7点钟之前就要从朝天门赶到重庆宾馆去搭别人的车。那是一部解放碑货车。想想那车一开动有多大的风,站在车上有多冷,就为母亲担心!那年代穿的又少,母亲只好用一张干毛巾把头包住。货车上只能站着,还必须拉住车厢,那手就更遭不住了,开始裂口,开始出血。唉,说起难过。
不过,只要是起雾、打霜或凌冰的天气,到中午时都会出太阳。冬天的太阳红得淡淡的,像一个小孩被冻红的脸,没有热气,哪能把气温拉起来。虽然温度多少升了一点,依然只有四五度,还是冷。天一黑,气温又下降,立即就降到零度以下。
1976年没有低温,却有大雾。年初那几天的雾特别大,从星期天开始,到星期一也不散,船也不能开。星期一,我在码头上等了差不多十个小时,好容易才挤上船。哪知,船一出铜锣峡口,雾又来了。幸好船靠在郭家沱的木筏边,我们从船上跳下去,才躲过了在船上过夜的恶运,但却没有躲过旷工一天的处罚。
1977年也没有低温,却下了大雪。1月8日,各单位都开大会悼念zongli逝世一周年,望江厂也不例外。大雪一直下到中午,马路上都积了半尺厚的雪。那河沟两侧白茫茫的,那铁山坪在雪雾中也看不清楚了,似乎与雪花混在了一起。追悼会开完,我们踏着雪回车间,鞋子打得浇湿,双脚冻得青痛。幸好没有生产任务,师傅们都回家,单工们都回宿舍,很多人都钻进被窝里抗冻。
七十年代重庆气温一直偏低。在我印象中,1972年也冷。那年的4月2日,突然降温,竟然下起大雪。我一个同学比我后回城,那天正好是她去忠县县城报到的时间。她所在的生产队又在后山,要走十多里山路才能到望水场上。好容易才能调离农村,即使大雪封山,也只有走。生产队的农民送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中午才到望水场上。雪太大,积雪太厚,沟沟坎坎和堰塘都积满了雪,更看不清路了。一不小心,就可能掉进去。她告诉我,路边有个堰塘,却被雪填满遮掩,她和农民都差点掉进去了。如果真的掉进去,很可能就爬不出来,很可能就当不了工人,没有了后来。
进入八十年代 ,好像就开始暖冬了。有道是:“又冷又饿,日子难过。”,即使没有暖冬,肚皮不再那样饿,衣服不再那样薄,再冷也不怕了。此刻搜肠刮肚,也没有找出有关寒冷的记忆。唯有的是1988年1月出差到北京,北京真的冷。不过,我们说的是重庆,北京的冷就不说了吧。其实,按北方的标准,重庆的寒冷根本算不上什么。再冷也不过零度几度,而且零下几度的时候可能是几十年内才会有一次。想想零下三四十度的西伯利亚,重庆人还能报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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