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初中时赶上“素质教育改革”,校长很开明,大约考察外地之后,就下令举办“兴趣小组”。兴趣小组全是副科,我报了历史。历史组的辅导师是外地人,嗓如铁钟,目沉似水,是个女先生;在一周一次的象“兴趣小组课”上教些知识。女先生不是本学期的历史课老师,后来才知道,她是我高中某历史老师的妻子。她那时候也没我现在大,面相似乎家里有不顺的事情,偶尔上课走神——但是板书很厉害。她是少见的板书漂亮的人,有时候把“的”画成卧钩。后来小伙伴私下和我说:“这老师上课竟然写日本字!”我说:“你不懂,汉语字典就有这个偏旁索引,哪是日本字?”坚决维护老师不是写日本字的事实。就是口音有些妖娆,不仔细听还真的恍惚。到了初三年级,女先生就正式成了历史课老师,她认得我,我也荣升了历史课代表……
中国这个诗人,有分爱国诗人,有分革命诗人。有一次课上问:“三个革命诗人是谁?”这不就是龚自珍、黄遵宪还有谁想不起来了,当时就抢答了。女先生瞪了我一眼:“那谁,在那胡说!”惹得哄堂大笑。因为一瞪的缘故,女先生神情上有些漠然的生气。现在想起来,她也许是那时家有病人,或是父母沉疴。那个神情就是哀伤无奈了。
历史课就是一个学习调剂,别的课程太枯燥了,历史是故事,故事多好看。所以没有理由不喜欢历史的,历史课也慢慢成了“咖啡伴侣”一样的东西,它有些甜味。至于把糖教成砒霜的味道,那是系统问题,也很难使个体教师挽回的——至于兴趣小组的内容来说,当时也确实是太过粗略了。
洛阳盆地的故事,比不得云贵高原故事湮灭。云贵高原这些地方,从前是土司、藩主的领地,随着王权向外绥靖,旧的土司、藩主的故事都像干涸的沙漠河流,消失不见。他们的事迹、功德,也只有在接受中央王权册封的时候有那么一行字、半句话。除此之外,连同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刘备伐吴,调动云贵地区的少数民族参战,他们为什么要加入到伐吴战事里呢?跟随刘备惨败之后,又对蜀汉的合法性产生如何影响,这些都没有记载了。这些故事也随着小众语言的消失、小众文献的缺失,而成了连花边都不算的“橡皮阑尾”,早早割掉。
洛阳盆地可太有故事了。它在北纬34.5度左右,它是古代中国天文历法的最早观测基地,也是王权辐射区域的授时中心。自古以来就有“日中无影”的传说,每年夏至这天的中午,别的地方圭臬测影都有影子,唯独洛阳是直硕硕的小黑点——是这个样子吗?实际“日中无影”说也是天文历法服务于王权统治的产物,洛阳夏至这天中午,太阳依旧有影子。那个圭臬的木杖高八尺五寸,影子大概有一尺五寸。大致是这个比例,古代天文学家都知道这个事实,但是为了服务王权,不得不捏着半边嘴说话,说:“洛阳就是王权中心,日中无影。”王权对科学的压制与压倒性力量,早就有了,不是今天才有的。
王权一直没有放弃对“宇宙真理”的研究与把握,而王权作为权力的中心,也必然应该是真理的中心。这一点在以洛阳盆地为基准观测的夏历制定过程中,也确实做到了“地表最强”——与乒乓球队员马龙不遑多让。马龙有多强,夏历就有多先进;夏历自有文献记载诞生以来,就是地球表面最强大、先进、完备的天文历法系统,它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欧洲在16世纪时,通过与明朝的历法交流,才修改了他们的儒略历。欧洲人连基础的闰年加减法都掌握不住,虽然他们在16世纪开始文艺复兴,但是历法系统完全落后于中国,向明朝取经学习之后,才修改了自己极为拙劣的历法体系。而所谓的“阳历”,现在通行的西洋历法,却是被阉割的夏历——阳历从来没有超越夏历的精妙程度。这一点,在历史教科书上被忽略、被低估,也是应该在未来的历史教育方面恢复与强调的部分。简单说,夏朝人制定的历法 ,领跑全球五千年。
一个是历法系统领跑全球五千年,一个是治水领跑全球五千年。治水的故事,以大禹作为开端,被隐藏在古籍《列子~汤问》这篇文章里,以神话故事为版型,排列着大禹治水的事功密码。商汤灭夏之后,为表示对前代贤人的尊重,商汤求教夏朝遗民夏革,“汤问”就是汤问夏革。夏革作为前代遗民,心怀对神祖大禹的无限崇敬,向汤隐晦阐述了夏民神祖的伟大事迹,神话版本叫做“愚公移山”。
洛阳是黄河中游、下游的分界点,洛阳以西,黄河被两山所夹,它不会造成水患,一般也不存在凿山改道以治河的情况;洛阳往东,黄河从峡谷一泻千里,奔往辽阔的华北平原,一马平川,往往造成水患,历史上也多次改道。去年720郑州大水,原因就是郑州地势平坦,城市积水无法快速排入黄河,短时间形成内涝过顶。有人问:“洛阳怎么没被淹?”洛阳把黄河踩在脚底下,又有西高东低、北高南低的地理倾斜,雨水很快排入黄河及其余支流,是天赐地理便利。
开篇说愚公“面山而居”,这个山表面上是王屋、太行,实际不是。是面河而居,河水泛滥,淹没了洛阳盆地,到处是淤泥、淤水、堰塞湖——迂字暗表一个淤。尧帝末年发生大洪水,把整个洛阳盆地淹没,山东半岛已经被淹没的脱离大陆,在东海、渤海上孤零零的悬着一块陆地,叫齐州。洛阳盆地原为“京城”,京城被淹没,后文才有“邻人京城氏遗孀”说——她原先住在京城,因为京城被淹没,她就搬到愚公居住的地方作邻居。她老公呢?老公按照上下文联想,是被淹死了,实际是被尧帝杀害。
河水泛滥,出入不便,到处都是燕塞湖。愚公决定凿山治水,禹凿龙门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实际不是移山,是治水。治水需要开凿山体,增修水道,原本不需改道的黄河上游地区,也需要凿山泄洪。
所谓“河曲智叟”,他就是洛阳盆地的人,黄河拐弯地区很多,在洛阳也拐弯。大禹时期,愚公在世的时候,黄河向东南流,从洛阳曲向东南。所谓智叟,也是暗指尧帝。大禹治水的初期,尧帝不太信任他。也可以理解为洛阳盆地被淹没,尧帝迁都到山西陶寺遗址附近,那个地方也是“河曲”之地,是一个并不成形的临时都城。
尧帝晚年,是很昏庸的——但是他以为自己很明智,智叟嘛!是个大聪明。为什么说尧帝昏庸呢?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将治水九年的功臣鲧杀害。
公司遇到灭顶之灾,有个干将苦苦支撑公司九年,赖免破产。因为这个干将在公司创始人的陵墓上挖了土,现任老总就把干将开除(杀掉),何其昏庸!开除的时候,干将没有来得及和儿子见一面。
经过大禹从洛阳盆地改动河道以后,从太行山的北山,可以直接到达豫州的南部,抵达汉江的江边,这就是治水。所谓“京城氏遗孀之子”,才七岁,跳往助焉,这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大禹。愚公是年老的大禹,京城氏弱子是年幼的大禹。只是治理黄河,他治了十三年,从七岁到十九岁,前后共十三年。
“寒暑易节,始一反焉”,大禹常年不在家,一年只回家一次。所谓“跳往助焉”,就是大禹常年治水,栉风沐雨,浸泡的腿胫无毛,脚踝风湿病或膝盖关节炎,导致走路一瘸一拐,“跳”形容治水造成的身体代价,为跛足貌。
大禹活了多少岁呢?我们夏商周断代工程的学者,可能有人认为是60多岁,古人寿命低,他又劳累,不应该活的太久。
实际按照《列子~汤问》的记载,大禹活了80多岁。当初跟随他治水的,主要是三个得力干将。大禹手里常常拿的什么?是箕畚吗?箕畚是装土、装粮的器具,是个筐子、竹斗,实际上大禹拿的是耒耜(雷寺),是用来铲土挖沟的东西。箕畚与耒耜,是组合工具,就像刀和叉。刀是切割,叉是递送。耒耜是挖掘,箕畚是运送。刀不离叉,刀叉并用才能吃西餐。那么箕畚能单独使用吗?没有铲土和挖土的工具,箕畚如何装土石呢?这个箕畚就暗中关联一个耒耜。
就像亥子丑三会,亥丑都见,中间暗中关联一个子水。夏革描述大禹治水,他不能直接说是“耒耜移山”,而是通过常见的组合工具,让汤自己理解去。
当然,大禹手里拿的耒耜,可不是普通的耒耜。最初的耒耜是木制的,相传为神农氏发明,是农业工具。大禹作为治水领袖,又距离神农氏很久时间,不可能拿个木制的东西劳动。他手里应该是铁器,但是为了轻便而削了木柄连接。
铸铁的技术,比铸铜更为普遍也更早,只是铁器不容易保存。古槐树遗址没有出土一件铜器,实际他可能是因为洪水造成搬家,把能用的器具、礼仪祭祀类金属器具带走了。也许有残留铁器,年代久远,化在土壤里。
现代汉语词汇里,留下一个“禹步”,有两个含义,一为行走劳累状,一为宗教仪轨,踏罡步斗的专用步法,用于禳星、祈祷。这个“禹步”,就是“跳”。
禹步的劳累状,是牵强附会的解释,它失去了原貌,只是保留了一种崇敬情绪。
禹步的跛足状,才是真的历史,是血泪代价。他不是先天残疾,而是硬生生由于治水造成的后天损伤。日常见到小儿麻痹症患者在街上走路,我就容易想到禹步。身体不由自主的要猛往下弯曲,然后才能往前行进,与跳神似。
大禹晚年的时候,他应该是不会走路了。禹游会稽,防风氏迟到被禹诛杀——更为大胆的猜想,是防风氏要献给大禹一种防风的草药或者成品药,大禹服用之后病情加剧,旋即死亡。儿子启在,认为是防风氏庸医害父,遂杀之。
禹死后葬在会稽山,也是薄葬。应有防风氏的族人守墓,今不知何在矣!禹治水而安九州,他是九州的砥定者、缔造者,他的治水功绩也被后来历代的王权所瞻仰、效法。
欧洲、美洲各地文明,从来没有想过要“治水安民”,也根本没有什么水利文化的传承。洪水来了就是跑,这是流寇思想,也是海盗缘起。
如我是历史兴趣小组的辅导师,会讲“禹死之夜”的故事。钱塘涌灌,冷雨潇潇……禹死前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