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穷苦人家把子弟送到戏班子学唱戏，都是一种穷极无奈的事儿，但凡有点办法，都不会出此下策。人人都知道，学唱戏是一个苦到不能再苦的买卖。听老艺人的回忆，感觉学戏，简直就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但是，即便如此，送去之后，签的也是活契，虽然学戏期间生死由命，学成之后，得孝敬师傅若干年，但毕竟师傅不能随便把人弄死。
但是，四大名旦之一的程砚秋先生，小时候实际上却是父母把他卖给了一个艺人（得钱比较多），签的是死契，生死都是人家的人了，就算人家把人活活打死，都不能过问。这样的干法，人不到绝境，或者父母过于残忍，是干不出来的。
程砚秋其实不姓程，他是满人，程是民国之后改的姓。说起来，他的来头不小，曾祖父据说是大名鼎鼎的穆彰阿，穆彰阿便是道光年间，权倾朝野的首席军机大臣、文华殿大学士。只因为在鸦片战争最后时刻，建议道光主和，于是，就成了权相，奸臣，甚至卖国贼，大汉jian。到了道光的儿子咸丰上台，他就被弃用了。此后一直背着恶名，一直到死。其实，明白人都知道，当时根本打不过人家，不和是没办法的，首席军机大臣，在道光有意主和，而且咨询他的意见的时候，自然不便一言不发，但多了这一句嘴，却让他背了千古骂名，后世子孙，也抬不起头来，到他儿子辈上，已经家道衰落了，进入民国，这一支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竟然到了要卖儿卖女的境地。
买下程砚秋的是一个有一点名气的艺人，名叫荣蝶仙。荣蝶仙教戏，就是打，而且夫妻两个一起毒打，程砚秋几次都差点被打死。直到可以作为雏艺人登台演戏，依旧经常挨打。程砚秋那时，死的心都有。
但是，幸运的是，此时的程砚秋，却被罗瘿公发现了。罗瘿公是民初的大名士，而且知曲懂戏。在民国初年，罗瘿公深受袁世凯的赏识，自己又才华横溢，所以，在当年的北京，混得很开。罗瘿公本人，又有侠气，当得罪程砚秋的处境之后，决心把这个好苗子救出来。
但是，荣蝶仙开价很高，他已经把这孩子当成摇钱树了，但又不肯好好待他。要不是罗瘿公的背景，恐怕谈都没得谈。最后，罗瘿公凑了一大笔钱，总算把程砚秋赎了出来，将他送到老朋友号称通天教主的王瑶卿哪里学戏，一个好苗子，终于长大成人，成为拔尖的艺人。
当年的四大名旦，是媒体人为了凑“四”，罗列出来的，其实能跟梅兰芳分庭抗礼的，只有程砚秋一个。但是，如果没有罗瘿公，就一定不会有后来的程砚秋。
那时候，不能不说，侠义还是一种人人称道的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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